法制網記者史萬森
  2014年7月中旬,鄂爾多斯市烏審旗的烏審召、圖克、格勞圖三個鎮出現了野鳥的異常死亡現象。
  烏審旗林業局局長樊坤告訴法制日報記者:“因為野鳥死亡數量比較多死亡時間比較集中,所以引起了人們的關註。”
  60歲的巴拉吉是烏審召鎮查汗廟嘎查的牧民,在他家的客廳里,他向記者描述,“從7月下旬,一大片死鳥,有一萬多只。”他還向記者展示了他手機中拍下的一隻奔跑著但已經飛不起來的鳥的視頻。
  同一嘎查的牧民布日古德也告訴了記者野鳥的死亡情況,他看到的數量要比巴拉吉少得多,“有兩三百隻”。但他們一致認為野鳥死亡的原因是因為湖水被污染。
  於是經過媒體採訪,一場死鳥引發的環保新聞事件在全國吵得沸沸揚揚。
  在查汗廟嘎查牧民牧仁家的院子里,法制日報記者問布日古德:“你們是什麼時間發現湖水被污染?”
  布日古德說:“2006年。”
  法制日報記者:“那前幾年發生過野鳥死亡的現象沒有?”
  布日古德說:“我們沒有留意,今年留意污染了,才發現野鳥死亡情況。”
  記者還問巴拉吉和布日古德,他們有沒有把野鳥拿給有關部門檢驗過,他們都說沒有。
  樊坤告訴記者,野鳥異常死亡現象發生後,該局野生動物保護部門會同獸醫站工作人員迅速到現場勘驗,並迅速將情況向上級部門報告。
  鄂爾多斯市林業局調研員吳雲峰在9月12日召開的新聞發佈會上告訴記者,7月25日12時,市野生動植物保護管理站站長張志堅和業務人員張丞博第一時間趕赴事發地點,現場查看發現,查汗淖爾死亡鳥類300餘只,奎子淖爾死亡鳥類200餘只,主要為赤麻鴨、黑翅長腳鷸和反嘴鷸。
  7月25日16時,市動管站將掌握的情況上報了鄂爾多斯市動物疫情應急指揮部、內蒙古自治區林業廳野生動植物保護中心和國家陸生野生動物疫源疫病監測總站。
  8月2日,國家陸生野生動物疫源疫病監測總站孫賀廷處長和中國科學院北京動物所專家王承民教授到烏審召查汗淖爾對死亡野鳥進行解剖採樣,採集樣本40份,並於當天將樣本帶回中科院北京動物所進行病毒檢測。
  8月9日,中科院北京動物所出具檢測報告,報告結果顯示,野鳥死亡原因為多殺性巴氏桿菌引起的急性感染,俗稱禽霍亂。
  牧民所說的被污染的湖叫查乾諾爾,蒙古語,漢意“白色的湖”,是一個天然鹼湖。這裡曾誕生過一家知名的化工企業——伊化集團,該集團獨家發起創立內蒙古遠興天然鹼股份有限公司,上市的股票就叫“天然鹼”。
  鹼湖經過幾十年的生產,資源接近枯竭,於是內蒙古遠興天然鹼股份有限公司變成了遠興能源,遠興能源發起並控股、聯袂美國西格瑪投資集團公司,在查乾諾爾附近建立了博源聯合化工有限公司(下簡稱博源公司),用蘇里格氣田的天然氣制甲醇,年生產100多萬噸。
  呂明遠是博源公司總經理,他帶記者參觀了企業正在工作的污水處理廠。他說,生產污水的處理成本是每噸1.6元,而地下水每噸4元,經過處理的污水重新利用既符合環保要求,又降低了成本。
  呂明遠介紹,博源公司只排放一種高能鹽水,是制純水(鍋爐使用)時產生的高鹽水。高能鹽水通過地下管道排到了該公司的鹼湖採空區的防滲漏存放池,該池0.8平方公里,“既是蒸發池,也是鹼生產的原料池”。
  這種高能鹽水正是制滷的原料之一,而且鹵水的濃度越高,水的顏色越紅,才能達到曬鹼的要求。這也是牧民反映湖水有顏色的緣故。
  有趣的是,牧民巴拉吉帶記者去參觀的博源公司的“偷排口”正是該公司高能鹽水排放口。呂明遠說,按照要求,排放口原來插著塊寫著“高能鹽水排放處”的鐵牌,後來被盜,他們正準備在附近的一根電桿上固定一塊標明排放處的牌子。
  烏審旗環保局也接到了牧民們的舉報。環保局局長趙連軍告訴記者,7月25日,該局對鹼湖湖水水質進行抽樣監測,7月26日又對湖區周邊孟根花、哈斯魯、吉日嘎達來等8戶牧民家的壓水井和內蒙古博源公司等3家企業的廢水、博源水務公司污水處理廠處理後污水及鹼湖死鳥水域湖水進行抽樣監測和對比分析。
  監測結果統計表明,鐵、錳、總大腸桿菌群、細菌總數4項存在超標情況,其中鐵錳超標主要為地質原因造成的本底值超標,總大腸桿菌群、細菌總數超標是由於衛生原因造成,與企業排放污水無關。
  此外,博源水務公司污水處理廠水質完全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污水綜合排放標準》一級標準;死鳥水域除PH值、懸浮物以外,均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污水綜合排放標準》一級標準,PH值超標原因為該湖原為鹼湖,懸浮物超標原因為風沙所致。
  烏審旗旗長張占霖在新聞發佈會上說,野鳥等死亡為疾病所致,與查乾諾爾湖水水質無關。
  一位知情人告訴記者,博源公司花了7000多萬元徵地,不少被徵地的牧民突然富了起來,有些人不知道錢怎麼花,肆意揮霍,花完了又回來了,還有一些人投資高利貸,錢都扔在了高利貸里。“雖然反映的是污染問題,根子還在利益上。”
  徵地的事也得到了牧民們的印證。巴拉吉說,被徵地的牧民40多戶,他也被徵了900多畝,補償了一百幾十萬。他認為補償的標準不一,有的1000(每畝),有的1300,還有幾百塊,所以大家心裡不平衡,“最有影響的是有30萬塊錢,簽了牧民的名,沒有拿到錢”。
  布日古德被徵了800畝,每畝補了1300,錢也都給了,對補償沒意見。他除了對湖水、空氣污染有意見外,主要認為企業過度開采使用地下水,使牧民用水越來越困難。他說:“每年打一口井,原來才幾米,現在打到了200米,水管下到80米。過去用柴油機抽水,一開始5.5千瓦,後來7.5千瓦、9.5千瓦,現在得13千瓦。”
  牧民鐘志和也對地下水位下降有感觸,他說他家現在用的是120米的深井,以前5米深就能吃上水。水位下降厲害,地勢高的地方有四五十米,低的地方也有十五六米。
  鐘志和的另一個意見是,人多了,白色垃圾多了,牛喜歡吃白色垃圾袋,有時候從牛肚子里能拿出好幾斤塑料袋。
  不過,住的離查乾諾爾最近的牧民牧仁卻還吃著5米深的水井,他的100多只羊和40多頭牛也還在湖邊吃草,在湖裡喝水。
  烏審旗副旗長蘇乙拉圖說,牧民對企業的達標排放認識有偏差,國家規定污水達到一定的指標就可以排放,而在牧民眼裡的達標就是“記憶里的用手捧起來就可以飲用的清水”。
  博源公司一位高管告訴記者,用天然氣制甲醇,是目前甲醇生產中最環保的一種,用水是煤制甲醇的一半,如果這樣的企業還存在問題,那麼全國的甲醇生產都該停產。
  一位專家稱,出現在內蒙古的這類環保新聞事件(包括阿拉善盟騰格裡沙漠排污新聞事件等)實際上是工業化過程中,工業與農業、牧業必然發生的碰撞,我們既要以平常心面對,不要誇大事實,盲目炒作,同時政府也要積極作為,發揮中間調節作用,依法依理,解決好出現的各種矛盾和問題,為企業健康發展和牧民幸福生活做出應有的貢獻。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雖然對環保有怨氣,但一些牧民對企業給當地帶來的機遇還是給予了正面的肯定。鐘志和說:“企業來了,人也多了,做個買賣,賣點牛羊肉,牧民的收入也增加了。”牧仁說,他每年賣牛羊肉也能收入十來萬。他們希望“政府能妥善處理,讓工廠也能發展,讓牧民也能過上好日子,都有好處。”
  鐘志和還說:“那麼大個工廠嗎,家裡炒個菜還有油煙味哪!”當問到牧仁是不是有搬遷的考慮時,他說:“還想在這裡住。”  (原標題:“上萬隻鳥因污染死亡”的前因後果:鳥之殤?人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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